棋,发端于山上的石子、海滩的贝壳;牌,起始于山林的竹片、匠人的木屑,都是人们闲暇时刻的无心之作,但最终都走上了文明社会的桌案,成为较量聪明与智慧的博弈器具。棋与牌,都是体育娱乐用具,棋牌乐都是在社会生成有闲阶级之后出现的一种文明活动,每一种棋牌又都衍生出各自不同的发展轨迹并形成不断更新的千百种游戏活动。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棋比牌的品位要高出一筹,文人有有琴棋书画之好,而牌则从不入流。因此,研究一下棋牌的异同,是很有些说法的。

棋牌相同处之一,是棋牌的主旨都要博弈。棋牌游戏的博弈是斗智,定性的博弈是将对方杀死灭绝,定量的胜负可用点数、分数、顿数、目数、张数、步数等计量。以博弈考验智力,以博弈消磨时间,以博弈追求刺激,甚至以博弈攫获财富,这是棋牌的共同功能,只不过有文野之分罢了。

相同处之二,是同为桌上游戏。无论在高堂广厦,还是在公园车厢,无论是正襟危坐,还是品茶闲坐,棋牌游戏者总要围拢在一起,对坐文枰,因为坐姿是人们清醒状态时最放松、最文雅的、对手之间可以目光互视的姿势。

相同点之三是,棋牌都是无声运动,大多无需语言介入。下棋不语,观棋不语,视为美德。打牌时偶有短语,如桥牌的叫牌、麻将出牌和取牌时的“唱收唱付”。然而在休闲状态时,棋牌的娱乐过程中是非常热闹的,人们互相戏谑,时不时爆发出哄堂大笑。其时,棋牌活动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交场所,人们说的话大多是与棋局牌局运行无关的“废话”。

高级的棋牌比赛的规则限制人们说话,连桥牌的叫牌也用上了电脑,以防语言的暗示、作弊。因此常常可以用声音的分贝来衡量棋牌活动的正规程度,分贝越高,正规程度越低。再说说棋与牌的区别之处。

棋牌的区别之一,是使用的器具的差异。棋类必须在棋盘上进行,牌术则大多无这要求。牌可以用纸质的、竹制的,因为牌在游戏过程中或捏在手里,或摊在桌上,而牌张是不可能也不必在棋盘上特立独行的。

棋子大多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无等级、无差别的,如围棋和跳棋,另一类是等级森严的,如帝王将相、军师旅团营连排以及斗兽棋中的飞禽走兽以凶猛程度排序,反映了一些棋类活动曾产生于等级森严的阶级社会。这一类棋子可用文字标识,也可做出模拟形象,如国际象棋和新式中国象棋。牌有阴阳两面,阳面或为图或为文,各司其职,阴面的图案颜色则要求完全一致。因此下棋时较量的是“阳谋”,而打牌时设计的是“阴谋”,而陆军棋是一个例外,可以阴谋、阳谋同时上桌。

除了使用的器具的差异外,棋牌在游戏的规则上也有些区别。

棋牌游戏的区别之二,是初始状态的不同。下棋在开局时是人人平等的,中国象棋、国际象棋开始时双方都严阵以待,必须按规则将每个棋子放在规定的位置上,以显示地位的平等。为了让实力悬殊的对手之间能够正常比赛,双方可以协商“让子”。围棋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棋类,它的初始状态是“0”位,要从空白开局。

打牌则以一种未知的初始状态为前提,每一局结束必须经过“洗”、“搓”,将牌打乱,因此牌局的胜负具有一定程度的偶然性,即运气。而下棋,则基本靠技术,即棋艺。也正因为如此,打牌比下棋更容易作弊。桥牌是将偶然性降到最低程度的一种玩法,它通过叫牌和点值的补偿使双方基本平等,这是它之所以能发展成一项国际体育竞赛项目的重要缘由。

区别之三,是游戏的运行方式不同。牌的基本动作是出牌,所以叫“打”,棋的基本动作是走子,所以叫“下”。选择推出哪张牌是考验打牌者智力的过程,而走哪个子,向哪里走子,则是显示下棋人智慧的要义。

围棋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棋,围棋子落下后,除了被提掉是不能运动的。然而围棋是静中有动,它在包围和反包围中,实现一种更大规模的运动。围棋的黑白棋子每枚都是等价的,既无将相士的权贵之分,也无车马炮的实力之别,与其说围棋是一种军事地盘之争,不如说它是一种有与无、是与非的哲学思辨之争。

扑克牌游戏长要将某些、某类、某几张牌定义为“王牌”、“主牌”,让它们具有特定的杀伤力。中国现时流行的多种牌戏,各种“主牌”的份量占得比重很大,其中也许隐含着民间对某种“特 权”的向往。

棋与牌的区别之四,表现在局与局之间的连续性上不同。棋的每一局都是独立的,可以设三局两胜,五局三胜等计分方法,也可以举行擂台赛之类的连续比赛。由于棋类比赛一般耗时较长,对局与局之间的关系不甚看重。但也有例外,如中日围棋对抗赛,一局之后,输方要换一个人,继续抗争到擂主。而打牌的每一局时间较短,不断发牌换牌。每一种牌戏都有一种将各局联系、累积起来的计分方法,这种方法一方面减少了胜负的偶然性,另一方面也使打牌比下棋更具有起伏跌宕的戏剧效果。

此外,下棋一般为二人对弈,而打牌常常要形成四人牌局。从形成游戏而言,下棋易于打牌,而从社会容量而言,打牌大于下棋。

到了网络时代,许多棋牌都发明了电脑软件,成了个人的电子游戏,这恐怕是那些创造棋牌的先人们始料未及的,也是写棋牌演变史的人最难措词的一笔。更让人茫然的是,围棋选手李世石与电脑“阿尔法狗”(alphargo)的公开博弈,人脑居然敌不过电脑。据说,为了保护围棋及其选手的尊严,电脑方宣布将销毁掉这份无往不胜的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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